其画皆摹唐宋高品，若董巨、李范、王维，备能似之。若于刻画之工，元季当为第一。

人物简介

吾家有董源龙宿郊民图。不知所取何义，大都壶迎师之意，盖宋艺祖下江南时所进御者。画甚奇，名则讠舀矣。董北苑蜀江图、潇湘图，皆在吾家。笔法如出二手。又所藏北苑画数幅，无复同者。可称画中龙。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皆南宋时追摹汴梁景物。有西方美人之思，笔法纤细，亦近李昭道，惜骨力乏耳。王叔明为赵孟頫甥。高彦敬尚书画，在逸品之列。虽学米氏父子，乃远宗吾家北苑，而降格为墨戏者。倪迂在胜国时，以诗画名世。其自标置，不在黄公望、王叔明下。自云：我此画深得荆关遗意，非王蒙辈所能梦见也。然定其品，当称逸格，盖米襄阳市、赵大年一派耳。于黄王真伯仲不虚也。画谱不载司马光。予曾见其画，大类李成，有小米作一幅配之，宋人题款甚多。因思古人自不可尽其伎俩。元季四大家，以黄公望为冠，而王蒙、倪瓒、吴镇与之对垒。此数公评画，必以高彦敬配赵孟頫。恐非偶也。余藏北苑一卷。谛审之，有二姝及鼓瑟吹笙者；有渔人布网捕鱼者，乃潇湘图也。盖取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二语为境耳。余亦尝游潇湘道上，山川奇秀，大都如此图。而是时方见李公麟潇湘卷，曾效之作一小幅。今见北苑，乃知伯时虽名宗，所乏苍莽之气耳。沈周春山欲雨图卷，向藏王元美家，今归余处。春郊牧马图，或曰，赵王孙子昂，或云仲穆。余定以为五代十国人笔。王维画，余从李项氏见钓雪图，盈尺而已，绝无法，石田所谓笔意凌竞人局脊者。最后得小幅，乃赵孟頫所藏。颇类营丘，而高简过之。又于长安杨高邮所得山居图，则笔法类大年，有宣和题“危楼日暮人千里，欹枕秋风雁一声”者。然总不如冯祭酒江山雪霁图，具有右丞妙趣。予曾借观经岁，今如渔父出桃源矣。倪瓒生平不画人物，惟龙门僧一幅有之。亦罕用图画，惟荆蛮民一印者，其画遂名荆蛮民。今藏余家。有华溪胜国时，人多写华溪渔隐。盖是赵承旨倡之，王叔明是赵家甥，故亦作数幅。今皆为余所藏。余每欲买山上，作桃源人，以应画识。丁酉三月十五日，余与仲醇在苏州市韩宗伯家。其子逢禧，携示余颜书自身告，徐季海书朱巨川告，即海岳书史所载，皆是双璧。又赵千里三生图，周文矩文会图、李龙眠白莲社图，惟顾恺之作右军家园景，直酒肆壁上物耳。项又新家，赵千里四大帧，“千里”二字金书。余与仲醇谛审之，乃颜秋月笔也。黄公望画，以余所见，不下三十幅。要之浮峦暖翠为第一，恨景碎耳。赵孟頫洞庭湖两山二十幅，各题以骚语四句，全学董源。为余家所藏。郭忠恕越王宫殿，向为严分宜物，后籍没。朱节奄国公，以折俸得之。流传至余处。其长有三尺余，皆没骨山也。余细捡，乃画钱越王宫，非勾践也。李成晴峦萧寺，文彭售之项墨林。大青绿全法王维。今归余处。细视之，其名董羽也。吴琚晋陵县人，书学米芾，可以夺真。今北固天下第一江山题榜，是其迹也，所著有《云壑集》。余在京师，见宋人挂幅，绝类南宫市。但有云壑印，遂定为琚笔。题尾数行，使琚不泯没也。仲醇绝好画，以为在子久山樵之上。余为写云林山景一幅归之。题云：“仲醇悠悠忽忽，土木形骸，似嵇叔夜。近代唯懒瓒得其半耳。”云云，正是识韵人，了不可得。余长安时，寄仲醇书云：所欲学者，荆关、董巨、李成。此五家画尤少真迹。南方宋画，不堪赏鉴。兄等为访之，作一铭心记。如宋人者，俟弟书成，与合一本。即不能收藏，聊以适意，不令海岳独行画史也。京师杨太和家，所藏唐晋以来名迹甚佳。余借观，有右丞画一帧，宋徽庙御题左方，笔势飘举，真奇物也。捡宣和画谱，此为山居图。察其图中松针石脉，无宋以后人法，定为摩诘无疑。向相传为大李将军，而拈出为川者，自余始。余家所藏北苑画，有潇湘图、商人图、秋山行旅图。又二图，不着其名，一从白下徐国公家购之，一则金吾郑君与余博古。悬北苑于堂中，兼以倪黄诸迹，无复于北苑着眼者，正自不知元人来处耳。李公麟西园雅集图，有两本。一作于元丰间，王诜都尉之第；一作于元初，赵令畤赵德麟之邸。余从长安买得团扇上者，米芾细楷，不知何本。又别见仇英所摹文休承跋后者。余买龚氏江参江山不尽图。法董巨，是绢素。其卷约有二三丈，后有周密、林希逸跋，贯道负茶癖，叶少蕴常荐之。故周跋云：“恨不乞石林见也。”文人之画，自王维始。其后董源、僧巨然、李成、范宽，为嫡子李龙眠，王晋卿，米南宫及虎儿，皆从董巨得来。直至元四大家。黄公望、王叔明、倪瓒、吴镇，皆其正传。吾朝文沈，则又遥接衣钵。若马夏，及唐朝、刘松年，又是李大将军之派，非吾习易学也。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则李司训父子。着色山水，流传而为宋之赵赵伯驹、伯，以至马夏辈。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钩之法，其传为张躁、荆关、郭忠恕、董巨、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后，有马驹、云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要之摩诘所谓云峰石迹，迥出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者。东坡区赞吴道子、王维画壁，亦云：“吾于维也，无间然。”知言哉。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