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居庸关 :元代萨都剌创作的七言古诗

更新时间:2024-09-21 03:52

《过居庸关》是元代诗人萨都剌创作的一首七言古诗。这首诗的前八句,写居庸关的险要,历来许多壮士在此流血折腰;中间十二句,写诗人与老翁的对话,讽刺封侯挂印者,对无数战死的孤魂野鬼深表同情;最后六句,是诗人的反战呼吁。全诗写景、叙事、抒情融为一体,主旨明确,态度鲜明,词语豪壮,气势磅礴,批判有力。

作品原文

过居庸关

居庸关,山苍苍,关南暑多关北凉。

天门晓开虎豹卧,石鼓昼击云雷张。

关门铸铁半空倚,古来几多壮士死。

草根白骨弃不收,冷雨阴风泣山鬼。

道旁老翁八十余,短衣白发扶犁锄。

路人立马问前事,犹能历历言丘墟。

夜来豆得戈铁,雨蚀风吹半稜折。

铁腥惟带土花青,犹是将军战时血。

前年又复铁作门,貔貅万灶如云屯。

生者有功挂玉印,死者谁复招孤魂?

居庸关,何峥嵘!

上天胡不呼六丁,驱之海外消甲兵?

男耕女织天下平,千古万古无战争!

注释译文

注释

1.居庸关:位于今北京昌平西北,关隘有两高山夹峙,悬崖峭壁,下有巨涧,地势险要,为天下九塞之一,是兵家必争之地。旧称军都关,北齐称纳款关,唐称门关,后改为居庸关。

2.天门:即天宫的门,诗里指拂晓天刚发白的情形。

3.石鼓:涧水冲击山崖如击鼓雷鸣一般。云雷张:形容关下巨涧奔流冲击石鼓,如雷鸣一般。

4.关门铸铁:居庸关又有“铁门关”之称,坚固异常。半空倚:形容关隘高峻入云。倚,靠。

5.山鬼:指战死的鬼魂。

6.芟(shān):收割。戈铁:古代的一种兵器,即平头戟。

7.半棱折:锋棱折断。

8.土花青翡翠:铁器埋在地里,受泥土侵蚀生锈呈现出来的青色。

9.前年:即致和元年(1328),上都和大都之间为争夺皇位在居庸关激战。

10.貔貅(pí xiū):传说中的猛兽,诗里喻勇猛的军队。

11.有功挂玉印:暗指伯牙吾台·燕铁木儿。燕帖木儿命其弟撒敦守居庸关,拒上都之兵,后亲临督阵,并派撒敦西去榆林市击败王禅军,文宗即位后,封燕帖木儿为太平王,大加赏赐。

12.六丁:道教信奉的六个丁神,即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和丁丑,此处泛指天神。

13.甲兵:甲兵器,代指战争。

译文

居庸关啊,山色苍苍,关南炎热关北凉爽。

天边破晓虎豹山间卧,白日涧水冲击石壁有如雷声响。

铁铸的关门半空倚立,古来多少壮士关前死。

草丛中白骨丢弃无人收,冷雨阴风中哭泣着山鬼。

路旁的老翁八十有余,短衣白发还扶着犁锄。

过路客人立马询问前年的战事,仍能一一说明战后成废墟。

夜来锄豆拾得戈矛铁,风雨侵蚀锋刃棱角已断折。

铁矛锈上了土花青,好像是将军们战时流的血。

前年又重新关上铁铸的门,千军万灶人马纷纷如云屯。

活着的有功挂上玉印,死去的谁去为他招孤魂?

居庸关啊,为何这般高峻

上天为什么不叫来六丁,把它驱逐到海外消灭刀兵?

但愿男耕女织天下太平,千秋万代没有战争!

创作背景

清萨龙光所编《雁门集》中,此诗下题“至顺癸酉岁”,则这首诗应作于元顺帝至顺癸酉年(1333)。此时诗人居于南京市,任江南诸道行御史台掾史。是年奉命前往元上都遗址(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正蓝旗)迎接新任南台御史中丞马伯庸,途中就经过了居庸关。

此时元朝刚经历了一场蒙古贵族之间争权夺利的战争:致和元年(1328),孛儿只斤·也孙铁木儿死于上都,原武宗宿卫燕帖木儿在大都拥立武宗之子孛儿只斤·图帖睦尔登上帝位,是为文宗;而丞相倒剌沙等人则在上都拥立泰定帝之子孛儿只斤·阿速吉八为帝,双方掀起夺位战争,这就是“两都之战”。宗室内部的争斗持续了数年。居庸关位于两都之间,是重要的战场。萨都剌写这首诗时,战事已经平息,但这首诗显然是有感于“两都之战”而作的。

作品鉴赏

赏析

“居庸关,山苍苍,关南暑多关北凉”,居庸关高耸入云,犹如天然的屏障,可以隔绝南北,使得关南关北一关之隔,而气候有明显区别,无形中成为南与北天然的分界线。这一句也暗示诗人已经由南向北越过了居庸关。

“天门晓开虎豹卧,石鼓昼击云雷张”,仰望关隘,它高高在上,地势险要,就像天宫的大门一样;拂晓时大门打开,雄关盘踞高峰的英姿,就像是剽悍勇猛的虎豹,气吞万里。“石昼击云雷张”一句,意为居庸关旁边的石头,如一面面大鼓一样硕大浑圆,如果有天神在白日敲起石鼓,鼓声震天,其雄壮声势好像天上层云顿开,雷霆大作。这两句用夸张的手法,把居庸关不同凡响的雄伟气魄表现出来,虎豹环伺与石鼓轰鸣的意象,暗示居庸关得天独厚的险峻气象,因此才成为兵家必争之地,陷入战争频频的处境。

接下来作者笔锋一转,开始转入描写战场的凄惨情景。“关门铸铁半空倚”一句,意指居庸关的大门坚固得就像用生铁浇铸一般,坚不可摧,而且如此高大,就像倚靠在半空中,令人只能仰望。这句承接前面几句,对居庸关的雄伟高大、宛如天然屏障作进一步的描写和渲染。至此,居庸关的形象和地位已经凸显,为什么它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因为这是南北分界线,是南来北往的通道。“古来几度壮士死”,是诗人回顾历史发出的感慨。他到居庸关下,仰望雄关,眺望关内外的地势,居庸关果然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略地位。这样的雄关,当然要引起南北民族的激烈争夺,自古以来,双方皆有无数壮士为此而战死在关内关外。整首诗的气势开始由豪壮转向悲凉。

“草根白骨弃不收,冷雨阴风泣山鬼”,这两句描写令人触目惊心,毛骨悚然,当年战事的惨烈可想而知。战死的将士抛尸野外,森森白骨胡乱地落在野草丛中,无人关心,也许因为能为他们收葬的人也已经不在人世,也许因为死者太多,遍布荒野,不可能把他们一一下葬。英勇的将士们最后只落得白骨暴露于荒野的下场,这是何等的凄凉和委屈。古人相信人死了之后,如果没有入土安葬,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四处飘荡,无法去投胎重新做人。白骨露于野,死后只能做野鬼,是人们心中最凄惨的情形。冷雨阵阵,风声萧萧,也是鬼鸣啾啾,在倾诉自己的哀怨。这两句描写古战场,暗中也谴责了战争给统治者带来了利益,而士兵们却沦落到死不瞑目的痛苦境地。

诗人穿过居庸关,越过令人触目惊心的旧战场,继续往北行进。在路旁遇见一位八十余岁的老翁,穿着短衣,白发苍苍,正在路边的田里耕种。老人已经八十余岁,满头白发,年老力衰,本应该颐养天年,在家享受子孙的奉养,现在却仍在田间辛苦耕作。这意味着战争使得青壮劳力被迫离开家乡服兵役和劳役,死者无数,等到战火烧到家园,十室九空,就更无人照应老人了。老无所养,老人只得自己耕作。战争给百姓带来的灾难是不言而喻的。

“路人立马问前事,犹能历历言丘墟”,他们停下马来向老翁询问此前在这里发生的战事,老翁还能清楚地指认曾经被当成战场的废墟和荒地。这就是说,这时距离战争爆发的时间还不算太远,百姓们对于这场战争以及战争所带来的创伤记忆犹新。举目四望,都是战争留下的废墟,而这些废墟,正是百姓们被毁坏的家园。惨酷的战争之后,百姓无力再将村庄恢复旧貌。

“夜来锄豆得戈铁,雨蚀风吹半棱折”,这几句是老翁口述之言。在田地里可以随处挖出兵器,可知这里曾饱受战争铁蹄的蹂躏。如今战争平息,百姓回到曾经变成战场的田园,继续耕作。这些被百姓从土里挖出来的兵器“雨蚀风吹半棱折”,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腐蚀,早已失去了它的利刃。这些曾经被将士们握在手中冲锋陷阵的利器,已经变成了破铜烂铁。

“铁腥惟带土花青翡翠,犹是将军战时血”,老农从田地里挖出的兵器,铁锈中布满青绿色的土花,还带着一丝腥气;这既是被泥土长期掩埋之后残留的痕迹,也是当年将军用它激战搏杀时沾染上的血渍。这样的描写触目惊心,原本应该平静恬美的田园,却时不时从土里挖到这样带着血腥气和凶杀气的兵器,使人难以忘却那场恐怖的战争。以上四句表面上平铺直叙,却仍然可以浮想联翩,想到战事的惨烈,想到血流成河的可怕场景,想到百姓在战后的焦土上重建家园的艰辛,还想到战争所留下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将一直挥散不去。诗人对民众的悲悯之情以及对战争的谴责态度进一步表达出来。

“前年又复铁作门,貔貅万灶如云屯”,所谓“万灶”并非实指,只是形容军队人数众多。这两句仍以老翁的语气叙述,统治者似乎又做好准备,要发动一场新的战争,百姓还没有从上一场战争的伤害中完全恢复过来,新的战争灾难又要降临了。

“生者有功挂玉印,死者谁复招孤魂”,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能获取功劳,当上将军元帅;可是那些战死的人,却无人为他们招魂、处理后事。有人认为这里的“生者”指权臣伯牙吾台·燕铁木儿,他在两都之战后,因功当上中书丞相,封太平王,掌握朝廷重权。其实即使不是明指时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也早就代表了人们对于这种战争的普遍理解:上层之间争权夺利,却给人民造成直接的灾难。“死者谁复招孤魂”一句,又应和前面描述的古战场惨状,战死的人只能抛尸荒野,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哀鸣。上层统治者在战争中得到高官厚禄,下层的士兵和人民却连安葬之处都没有,这是巨大的反差。更不要说谁能为死者招魂,关心一下百姓的疾苦了。这两句充满了诗人的感慨和同情。

诗的最后几句是整首诗的点睛之笔。作者忍不住大声疾呼:上天啊,你为什么不命令天神把这座惹来祸事的雄关搬移到遥远的海外,让战争也随之消失?从此以后,这个地方的人民就能男耕女织,过上和平、幸福的田园生活,千秋万代都永远不会再有战争发生。和平安宁,男耕女织,就是人民向往的桃源,是战乱中人民的强烈渴望。为此,当地人民即使放弃了雄伟的居庸关,也在所不惜。这就点出诗的主题:谴责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以及对农业和人民日常生活带来的破坏,谴责那些掀起争权夺利之战的贵族们,呼吁平息战乱,表达人民迫切需要安定生活的愿望。然而,在现实中,只要居庸关依然是南北的天然屏障,依然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就依然会发生争夺它的战争。诗人对上天的神灵大声疾呼,请求它们把居庸关搬走。但是这也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同样,要求贵族们永远停止战争,这种可能性也几乎没有,就像搬走雄关一样艰难。诗人运用丰富的想像力,表达了自己对人民的同情和对和平的渴望。但是,也只有幻想中,才存在男耕女织的美好田园生活。人民所向往的和平和安宁,在当时的社会中是一个永远也不能实现的神话。

《过居庸关》是萨都剌所写忧国忧民、关心百姓疾苦的长诗。元末朝政腐败,战争频繁,民不聊生。萨都剌从居庸关的雄伟壮丽景色、天然屏障般的险要地势讲起,通过自己沿途所见旧战场白骨遍野的惨状,以及路旁老人的亲口讲述,揭露了战争给百姓们带来的痛苦;而更令人担忧的是,百姓还没有从上一场战争所带来的影响中恢复,新的战争却眼看又要爆发。萨都剌怀着对人民的同情,对发动战争的贵族加以谴责,大声疾呼“上天胡不呼六丁,驱之海外消甲兵。男耕女织天下平,千古万古无战争”,代百姓抒发渴望得到和平、安定生活的迫切愿望,倾诉了人民反对战争的共同心声。全诗写景、叙事、抒情融为一体,豪放、悲凉、雄浑等数种风格都体现在同一首诗中,气势磅礴,令人震撼。

评价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龙德寿:此诗主旨明确,态度鲜明,词语豪壮,气势磅礴,批判有力。特别是对元朝统治者,他们不仅靠杀伐取得天下,在灭宋建元之后,或争夺皇位发动内战,或镇压人民反抗,战争连年不断,给人民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故此诗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元好问萨都剌集》)

作者简介

萨都剌(1272—1355),字天锡,号直斋,蒙古族。父因军功居雁门(今代县),故为雁门人。泰定进士,授翰林应奉,后出任南御史台掾、淮西宪司经历等职。弃官后隐居安庆司空山。诗多写自然景色,清新绮丽。有《雁门集》。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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