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储 :弘储

更新时间:2024-09-20 12:07

弘储(1605-1672),明末抗清志士,生于明万历三十三年,卒于清康熙帝十一年。是苏州市西郊的灵岩山寺临济宗第三十二世,号继起,又号退翁,担雪老人,南通人。俗姓李,父嘉兆,也是志士。

个人简介

弘储为临济三十二世,号继起,又号退翁,担雪老人,南通人。早年参贤首宗,后从汉月法藏出家。法藏为天童密云圆悟的弟子,住常熟三峰寺,通儒学。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儒学是讲究入世有为的,这原本和佛教的道理似相抵。但在汉月及相当一批明季僧人那里得到了融会和交通。汉月有一段颇为流行的语录:“在祖师禅谓之话头,在儒家谓之格物,格物者,两端叩竭,一切善恶、凡圣等见,并不许些子露现。从此翻身,直到末后句,齐治均平,著著与此相应,则禅与圣道一以贯之矣。”话头与格物之所以一致,在汉月看来,是因为二者都要求人们平等无差别地看待善恶凡圣,而不必有意地扬善止恶、贬凡崇圣。汉月分明用齐治均平作为禅与儒在政治思想上的衔接点,就是用佛家的平等观?齐与均 阐述儒家的治国平天下,这也就是他对格物的深刻理解。汉月的思想肯定会影响到他的弟子、影响到弘储的。

生平

弘储前后住过十个大寺,以住灵岩山寺的时间为最长,从清顺治二年乙酉?1645 直至圆寂,断续达二十余年。而他最灿烂的后半生主要是在灵岩山寺度过的。他的直系承传弟子徐枋曾这样评价道:

“唯吾师一以忠孝作佛事,使天下后世洞然明白,不特知佛道之无碍于忠孝,且以知忠孝自佛性中出,是使佛之道,若日之晦而复明也,若月之缺而复圆也,若天地之混沌而复开辟也。”

“一以忠孝作佛事”,这是徐枋对弘储盖棺论定的评价,弘储是当之无愧的:纵使出家,但他未尝一时忘世,而是为了实现“忠孝”这一儒家最高的道德境界,犹能积极有为,奋不顾身。入清以后,弘储每每怀念故国,有思谋匡复之志。据《灵岩山志》卷三:南京市覆没之后,吴越到处兴义市旅,而背后出谋划策者,正是披着一身袈裟、风尘仆仆的大和尚弘储。大难当头,一些人劝之,弘储全然不顾,叹道:“忧患得其所,汤火亦乐国也。”完全是一副为信仰而敢于致命的样子。每值三月十九日崇祯自缢煤山遗址日,弘储必着素服,在苏州市焚香北向挥涕,二十八年如一日,不改初衷。这种奇特的情绪和举止,分明是怀念故国而能一如初衷,显示了对异族统治的一种反叛和挑战;毫无疑问,这样做是大逆不道的,绝对需要一种勇气和坚韧,需要一种凛然的气度和胆略。

弘储以他的道德和高节,气质和魅力,也以他的智慧和学问,在他周围聚集了一批富有民族节气的遗民知识文人,包括他的弟子、他的交友、为他慕名而来者及东南一带文化名流。“皆相接纳,从者如市”。可以想象,当年诸多的知识文人涌向灵岩山寺,那是一种何等豪迈的场面啊?在这中间,名气最大的当数嘉鱼熊开元,因为他曾在崇祯中因弹劾大学士周延儒而名噪一时,后来又当上了南明的宰相。熊开元不久成为弘储最忠实的承传弟子,起法名庵正志。

弘储不少弟子,行为杰出,桀骜不驯,充满着愤世嫉俗的情绪。这也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让我们进一步认识弘储,认识灵岩山寺所具有而其它寺庙所不具备的特有本色。他的弟子中,首先要提到的当是徐枋,字昭法,长洲人,后期东林党人徐汧长子。南都破城,徐投水自尽,枋欲跟随从死,经徐汧劝止,自是隐居灵岩、天平山麓,土室树屋,以终其身。虽忧患坎坷,极人世难堪之境,但枋悠然不改其乐。据说,巡抚都御史汤斌慕其高节,屏除驺从特访之灵岩山中,而徐枋就是不给面子,“竟拒不纳”,只能无奈而去。还有那个髡残,也是一种孤僻清高的脾气,“独嗔怒不可解”,在祖堂常常是与众僧不合,自命不凡。由于少受寒湿,身臂作痛,厌苦之。一旦疾革,对众人表示,“死后焚骨灰投江流中”。众有异色,残即大叫曰:“不以吾骨投江者,死去与他交开不得。”众僧无奈,只得从之。——在生死问题上,中国禅僧乃是彻底的唯物主义了,他们从来就是那么坦然自若,对肉身从来就是那么不以为然。他们只追求完美,一种灵魂的圆融无碍。还有个乌程人董说,性格也是奇杰,顺治八年辛卯?1651 ,弘储入狱,当时灵岩山上失去主持人,形势很危险,别人纷纷下山,董说偏偏上山,倾向弘储依然如故。终于在顺治十三年秋天,削发为僧,起法名南潜,字月涵。这种慷慨赴难、患难与共的豪侠之举,徐枋把他比之南宋义士张浚。无论是熊开元,还是徐枋、髡残和董说,我总觉得,在他们身上,分明带着弘储大和尚的印记,带着弘储的人格影响,当然也感受着灵岩山寺所蓄积的那种来自禅宗的“依自不依他”、“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激励奋进的思想精神。

顺治七年庚寅?1650 除夕,弘储作《涵空阁围炉》五言古:

灵岩耸危阁,居此无依人。

目旷笠泽小,耳食松风新。

庭梅颇多劲,历落难为亲。

孤灯似知我,耿耿如其仁。

我亦怜孑单,呼影相与邻。

高寒岂足惜,暂暖恐未真。

春色朝来佳,毋忘今夜贫。

除夕,高寒里的灵岩山寺,暮色苍茫,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逸,淡淡的寒意,淡淡的宁静,但它同时又蕴涵着一种生命的新生和坚贞,蕴涵着春色和未来。

灵岩山寺最为辉煌的一桩大事,是康熙三年甲辰?1664 的灵岩聚会。

康熙三年?1664 ,弘储六十岁,那年前往灵岩山贺寿的络绎不绝,群贤毕集。其中有遐迩闻名的前礼部侍郎钱谦益。钱氏尽管在清兵南下时,有率先迎降之丑行,但这不过是几十来天的事,何况后来有多次深深的忏悔,反戈得也很快,积极策划参与了其弟子瞿式耜郑成功等人的反清复明活动。尤其他在文坛上所作出的巨大成就,影响之深远,一时无人可以伦比,几乎冲淡了其“贰臣”之面目。钱氏当在是年初春与遗民王廷壁、徐、恽日初等人一道上山的,已八十三高龄,并有病在身。

吴江区名士、《百城烟水》的作者徐崧贺诗称道:

天上灵岩楼阁新,谁人不庆降生辰。

指天指地明星夜,灵雨灵风二月春。

宁独寂音为宿世,欲看智积是今身。

落花满座回龙象,利依然得报亲。

徐崧把弘储比之萧衍时期的智积和尚,“指天指地明星夜,灵雨灵风二月春”,那种顶礼膜拜的虔诚,我想,是徐崧也是钱谦益的真心流露。

恽日初能画,他特地为弘储作《灵岩山图卷》以贺寿诞。日初为清代大画家恽南田之父,明亡后出家杭州灵隐寺,为具德弘礼弟子,法名明昙。恽格挥笔写下《呈灵岩座元师》诗篇:

兵戈摇落向江湖,别后音书雁有无。

长路星霜还北,扁舟风雨到姑苏。

薜萝自与青山老,帐空悬明月孤。

回首有看烽火急,夜阑相对重踟蹰。

恽格《瓯香馆集》中的不少诗作,读来总是那么慷慨激昂,交织着一种深沉和郁积,丝毫不见他的写意花鸟那般绚烂多彩和富丽耀眼。

在这里,不能不提到另一位明遗民巨子、也是清初大儒黄宗羲。如果没有他,也许还不会促成这次重要的聚会。黄宗羲字太冲,号梨洲、南雷,浙江余姚人,他在《原君》一章有这样的语句:“帝王乃天下之大害,治乱不在一姓,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何等精彩,已分明具有民主主义思想之曙光了。如果没有魄力,没有独立的精神,没有对历史兴亡的最透彻的反思,没有自觉的抱负和强烈的责任心,没有忧患意识,那是肯定不会有如此深刻独到的见解的。

明夷待访录》写成之后,黄宗羲的心情非常好,五月初夏,终于登上灵岩,与弘储见面。黄乃东林子弟,名门之后,一代忠良,又是文化名流。黄宗羲终于上灵岩,当然是一件难得的大事。弘储很是高兴,于是便立即发出邀请,招集徐枋及宗羲弟宗炎、高鼓峰、王廷壁、邹文江、文秉、周茂藻等包括自己在内的九君子于天山阁,“纵谈七昼夜”,这就是发生在灵岩山寺内一次十分重要的灵岩聚会。

天山阁,旧志云在说法堂东,后遗址为无尽轩,现已不存。据史志记载,天山阁建于清顺治甲午?1654 ,为弘储五十寿而建,当时再建的还有弥勒殿、五至堂、禅堂、斋堂和圆照大鉴堂。起名天山阁自有它的含义。据《周易》的出典:天山者,意思是说高天之下立着大山?犹如天远避山,象征退避,君子因此远避小人,不显露憎恶情态,俨然矜庄,不与混同,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意。天山阁,分明是弘储之人格的象征。而弘储特地选择天山阁聚会,是有所考虑的。

“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弘储所召集者,并有资格邀入天山阁者,一定是他的患难与共的契友。徐枋黄宗羲不论,宗炎乃黄宗羲弟,字晦木,明亡后,先后因抗清于庚寅、丙申两次被捕,九死一生,乱定后,卖书画以自给。高鼓峰,字旦中,宁波市人,明右副都御史高斗枢之弟,《皇明遗民传》上说:聪明慷慨,干才英越,精于医,明亡后,提囊行市,所得辄以济人之急,名闻吴越。王廷壁,字双自,江阴人,为弘储门弟子,黄容《明遗民录》谓:身为逸民,好从灵岩游。于一瓶拂之下,羹葛,终己不顾。文秉,字孙符,长洲人,文震孟长子,黄容《明遗民录》称:明亡后挈家庐于文肃公之墓下,与天池山相距里许。幅巾布袍,与樵夫释子为侣。采橡实以自给,与城市人绝不相闻。周茂藻,字子洁,吴县人,茂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弟,父周顺昌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天启中以魏忠贤,为其所诬陷,毙狱中,年四十三。据《皇明遗民传》:国亡,茂兰与弟茂藻、茂萼,皆守义执节,不愧顺昌子。文江事迹不详,但和著名遗民宣城市沈寿民交往甚密,黄宗羲有哭沈眉生?即寿民 诗,注云“眉生寄食诸门人,无常住处,惟邹文江知之”,可知文江亦当为清操曜然的遗民之流。

我们不难看出,这些人大都与东林有关。东林党系晚明以江南士人为主的一种松散型团体。万历中无锡人顾宪成革职还乡,与同乡高攀龙等在无锡东林书院讲学,评论时政,品评人物,不少朝臣遥相呼应,一些失意士大夫也闻风趋附。时人谓之东林党。他们以清流自命,反对横征暴敛,要求撤回矿监税使,减轻民众负担;主张改革朝政,任用贤能,广开言路,澄清吏治。因而,遭在朝权贵的猜忌与攻击。朱由校时宦官魏忠贤专权,榜东林党人姓名于天下,大肆斥逐、捕杀被指为东林党人者,而黄尊素周顺昌两人即同在明天启六年?1626 惨死于诏狱。弘储将这些人召之聚会,也是一定有所考虑的。

黄宗羲的《集灵岩寺》《与徐昭法》等诗篇,传达了这次灵岩之会的重要信息,尽管弘储自己及有关的史志如《灵岩山志》未曾有过蛛丝马迹的记录。《集灵岩寺》云:

艳说古吴名胜地,松风五月隔兵尘。

应怜此日军持下,同是前朝党人。

霜雪蒙头羞佛火,兴亡昨梦到臣。

狂言世路难收拾,不道吾师狂绝伦?

这首七律,概括了这次集会的气氛,昌言无忌,任意为之,此时此刻他们最需要的是思想自由与释放、思想的交流和沟通。“狂言世路难收拾”,或许是长久压抑,长久沉默闭塞的缘故,在弘储的身边,在天山阁内,他们的慷慨陈词,以至到了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地步。他们聚集在一起,纵谈七昼夜,肯定有无尽的话题有无尽的谈兴,那么投机那么纵情;而“同是前朝党锢人”,则进一步渲染了是次集会的悲壮和沉郁,凸现了明遗民们忧国忧时的情怀、坚守节操的卓诡屹立及难分难解的东林情结。末句“不道吾师狂绝伦”,则使主持者弘储的狂态,那种潇洒自如,谈笑风生,那种襟情闲放和疏放不羁,跃然纸上。……五月,正值初夏,想必此时的天山阁内一定是热情洋溢,充满着无限生机和生命的希望。

天山阁之灵岩聚会正是在清代东南地区汉族的艰危形势下举行的。

弘储和他的友人们偏偏选择这一艰难时刻,天山阁偏偏举行了这一灵岩聚会,那正是一种无法无天的对清朝统治的蔑视。弘储以及徐枋、及宗羲、宗炎、高鼓峰、王廷壁、邹文江、文秉、周茂藻等都是经历过国难与家破巨大磨难的士子,他们失意过,也一度绝望过,像徐枋还产生过自杀的念头,但他们很快重新站立起来,依藉弘储的榜样,依藉着禅的力量,自贵其心,不以他力,于千难万险之中,始终不渝地维持着汉民族知识分子的尊严、人格、道德和操守。

此时,又使我想起顺治八年?1651 弘储入狱而被释后所写下的《院被杖,归寓示徒》气壮山河的诗句:

齿雪饮冰无厌足,履汤蹈火又何妨,

东西南北虽空阔,去就原凭自主张。

他喜欢挑战,他一直是在生生死死中庆祝自己的寿诞的。弘储随时做好了献身的准备。现实的苦难和折磨,“履汤蹈火”,固然会摧毁人的肉身,导致肉身的消失和灭亡,但这个死亡却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同一个生命的延续,“见性成佛”,是同一个的生命再现和走向光荣的复活。

摘自《苏州杂志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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