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清水河(北京地区的民歌小曲)

《探清水河》，是产生于清末海淀区的一首民间叙事歌曲，大多流传在京畿地区和东北三省。

《探清水河》主要讲述了清末民初发生在北京火器营村的一个类似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悲剧。它借助民间讲唱文学中说书人的身份开场，以第三人称视角为听众介绍了故事的地点、人物及起因，后又转换为主角大莲的第一人称视角详细讲述故事，最后再回归说书人视角赞扬忠贞爱情并交代此曲的由来。该曲的唱词中保留了民间文辞的地方性特色，在演唱中加入了大量如“哎、啊”等衬词，题名则谐音双关，“探”清水河与其中情节对应，亦可解为“叹”清水河。

《探清水河》最初的版本出自清末北京刻板作坊。民国期间曾被早稻田大学风凌文库和东京大学所收录。1933年，由郭筱霞演唱的《叹清水河》（《探清水河》），是迄今为止可以找到的最早《探清水河》的录音资料。此外还有男演员赵俊良等演唱的版本，也被改编成二人转、单弦儿等，在各地传唱。2006年，《探清水河》被列入海淀区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项目“海淀民歌”。此外，该曲又经德云社详细收集，在改编了部分唱词内容后，借助网络等新媒体，通过吉他弹唱、相声剧等新形式呈现于观众面前。

创作背景

时代背景

《探清水河》来源于一百多年前清末年间的北京城，当时的社会正处于鸦片战争爆发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时期，随着封建制度的解体，大量旗人、汉人混杂居住，人口流动性大，以满、汉两族为主，也逐渐成为中原满族、汉族与北方各少数民族交流融合的聚集地，满汉文化得到空前交融，也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出现了许许多多民间歌曲，这些小曲儿、小调儿便成为了人们在劳动之余茶余饭后的精神食粮。

起初，这些民歌小曲小调仅仅是人们娱乐与解闷的一种生活方式，但后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人们的生活形式更加多样化，物质经济需求也更加急切，一些乡村民间艺人涌入京城，为了谋求生计便顺应了当时的娱乐方式，在一些茶馆、酒馆、歌舞楼等娱乐的地方演唱当时流行的民歌小曲小调，同时民间艺人也对这些小曲的艺术加工逐渐专业化，民歌小曲也在这个时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探清水河》便是生活、生产与娱乐的产物，当时的北京城有许多主营印刷的小作坊，如二酉堂、保文堂等就经常出些小唱本，这些众多的小唱本中皆收录了这首《探清水河》。

歌曲背景

《探清水河》之“清水河”，即北京蓝厂火器营东侧的河流，其自北向南而流，多称之为“京密引水渠”，被誉为“京城水脉”，史称“南长河”“南长河”。它是北京“大运河文化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北京城内现存的唯一一条明清两代的御用河道。据《北京水利发展史略》记述：历史上的长河，不同时期曾有过不同的名字。辽朝称“高梁河”，金朝称“皂河”，元代称“金水河”，明代称“玉河”，清代始称“长河”。清代帝后往来西郊皇家园林（西苑），多乘车、轿出西直门，然后换乘龙舟沿长河至颐和园（今颐和园），由此该河也有“御河”之称。又因水流清澈，清代也被俗称为“清水河”，由此便有了《探清水河》之曲。

《探清水河》是北京民歌中少见的完整的爱情叙事歌曲，距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描述了在清末民初时，火器营村住着的靠开烟馆、种大烟为生的松老三一家发生的故事。然而民歌如同民间文学，民间创作大多无法确知其具体来源。2018年夏，北京市文史研究馆的满族专家赵书将在《海淀史志》上刊发一文，通过亲身经历，讲述了这支小曲的部分来龙去脉。他出生在海淀蓝靛厂火器营，听老辈人说，歌中描写的情节确有其事，曲名就来源于长河，即清水河。故事发生在火器营长河边，是满族旗人男女的爱情悲剧。大意说的是松（宋）老三家有个女儿大莲，和本村男青年奚小六（六哥）暗中相爱，结果被卖大烟的父母发现，受到责打，被迫跳河自尽的故事。这首歌曲调委婉，内容感人，出现后在京城内外很快流行起来，影响不小。

另外，1933年出版的李家瑞撰写的《北平俗曲略》是中国第一部研究北京民歌的专著。在提到《探清水河》时，将其归入“窑调”（即旧社会中妓院里演唱的歌曲）类型之下，并例举了其中的词句，“如称姓松的为‘长青万字’,名‘莲’的为‘荷花万字’，这种‘万字’的隐语，只有妓院里通用。”后经学者考证，虽然“窑姐”大都会唱这首歌，但追根溯源它并不是“窑调”，而是当年社会上的“流行歌曲”，只是传到青楼被“改造”了，后又被民国年间的著作记述，才有了“窑调”的观念。典型例句就是火器营原词“提起松老三，公母俩卖过大烟”，变成了“住着一个长青万字松老三，两口子卖大烟”等情况。

歌词内容

通行本版：桃叶尖上尖，柳叶青满天，在其位的明公，细听我来言：此事出在京西蓝甸厂。蓝甸厂火器营，住着一个长青万字松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无儿，所生一个女婵娟。女儿年长一十六岁，起了个乳名，荷花万字叫大莲，俊俏好容颜。

二老爹娘去逛庙，抛下奴家把家看。眼看黑了天，太阳落西山，奴好比一朵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阎婆惜想张三。六儿好比花蝴蝶，飞过来飞过去把奴家来缠。

一更鼓里天，大莲泪连（涟）连（涟），埋怨二老好抽鸦片烟，耽误小奴婚姻事，不与奴家配姻缘。二更鼓儿冬，外旁嗽一声，要命鬼的六哥哥，来在我家中，恐怕爹娘知道了，二老知道定打不能容。三更鼓儿发，小六把墙扒。惊动了上房女姣娃，急忙开开门两扇，伸手拉进小冤家。四更鼓儿忙，二人上牙床，一夜晚景大概入睡乡，露水夫妻不久长。五更天快明，二老知其情，无脸（廉）耻的丫头败坏我门庭，今天非要你的命，你要想活万也万不能。逼的无话说，荷花万字跳了河。

双三道儿闻听一心要探清水河，手拿纸钱河边绕（烧），叫一声干妹妹等等我。再把小六明，逃走回家中，跑回家去坐卧不安宁，茶不喝来饭不用，心中好似滚油烹，忽笑忽悲痛，好象中了疯，丢魂失魄迷迷又瞪瞪。情人投河因为我，不由两眼泪盈盈。冥衣铺内行，烧活说分明，一楼二库两对女童，老妈厨子糊一对，余外再糊加细八抬轿一乘。河边走一程，答报恩爱情，银锭烧纸前走祭亡灵。用手划开千张纸，双膝跪在地流平，点着千张纸，不住冒火星，三跪九叩又把礼来行。口中不住情人叫，好似晚辈祭奠先灵。祭完回家中，不住暗伤情。单思病儿得的也不轻，躺在炕上竟（净）喘气，虽然没死皮也脱一层。

郭德纲版本：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蓝靛厂火器营儿有一个松老三，提起了松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一个女儿婵娟呐，小妞哎年长这一十六啊，起了个乳名儿，姑娘叫大莲，姑娘叫大莲，俊俏好容颜。

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玉堂春坐楼想王三，太阳落了山，秋虫儿闹声喧，日思夜想的六哥哥，来到了我的门前呐，约下了今晚那三更来相会啊，大莲我羞答答低头无话言。

一更鼓而天，姑娘她泪连连，仔想起二爹娘爱抽鸦片烟呐，耽误了小奴我的婚姻事啊，青春要是过去，何处里找少年。二更鼓儿发，小六他把墙爬，惊动了上房屋痴了心的女娇娃，急慌忙打开了门双扇呐，一把手我就拉住了心爱的小冤家。三更鼓儿连，月亮它照中天，好一对多情的人，对坐把话言呐，鸳鸯呐戏水我说说心里话呀，一把手抱住了冤家我的心肝儿。五更天大明，爹娘他知道细情，无廉耻的这个丫头哎，败坏了我的门庭哎，今日里一定要将你打呀，皮鞭子蘸凉水我定打不容情，大莲无话说，被逼就跳了河。

惊动了六哥哥，来探清水河呦，亲人哎你死都是为了我呀，大莲妹妹慢点走，等我六哥哥，秋雨下连绵，霜降那清水河，好一对重情的人，双双跳下了河呦，痴心的女子那多情的汉呐，编成了小曲来探清水河，编成了小曲来探清水河哎

二人转版本：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这个明哎公，细听我来言呐：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蓝靛厂火器营儿有一个宋老三，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无有儿，所生个女儿婵娟呐，小妞哎年长一十六啊，取了个乳名儿，姑娘叫大莲，姑娘叫大莲，俊俏好容颜。

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呐，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阎婆惜坐楼想张三。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声喧，日思夜想的六哥哥，来到了我的门前呐。约下了今晚这三更来相会，大莲我羞答答低头无话言。

大莲无话说，被逼就跳了河，惊动了六哥哥，来探清水河呀，亲人呐你死都是为了我，大莲妹妹慢点走，等等六哥哥。秋雨下连绵，霜降那清水畔，好一对多情的人，双双就跳了河呀，痴情的女子这多情的汉，编成了小曲来探清水河，编成了小曲来探清水河。

艺术鉴赏

叙事手法

由于表演形式的开放性，《探清水河》文本采用了多种视角转换的方式，将听众情绪带入其中。它借助民间讲唱文学中说书人的身份开场，以第三人称视角为听众介绍了故事的地点、人物及起因。从一更天起，转为大莲第一人称详细描绘二人相会时的情节发展以及人物的心理变化。五更天转为松老三视角、祭奠时转为小六视角，最终结尾回归说书人视角赞扬其忠贞爱情并交代此曲由来。

《探清水河》沿袭了《诗经》中的起兴式开头，“桃叶尖上尖儿，柳叶儿遮满了天儿”，既在开场时吸引听众注意力，又烘托了环境氛围。第五段中采用了叠咏的民歌方式，类似《五更调》。从“一更”到“五更”，每一更次都有男女两人的对话和活动，步步深入，引起高潮。词中亦有用典之处，京调版本中“奴好比琵琶墙上挂”“奴好比一朵牡丹花枝儿”变成了临清市调中的“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阎婆惜盼想张三”，是经过再润色而成的。然而大莲以“貂蝉”与“阎婆惜”自比，在表达相思之情的同时也透露出其悲剧性的结局。

语言特色

《探清水河》唱词中保留民间文辞的地方性特色，在演唱时加入大量衬词，如“哎、啊、那个、你就”等，并多以儿化音押尾韵，这也是北京民歌特有的润词风格。同时，此曲结局悲惨，令人扼腕，题名谐音双关，“探”清水河与其情节对应，亦可解为“叹”清水河。

音乐特点

曲式

《探清水河》歌词共10段，每段的旋律与节奏相同，共重复10次。以第１段为例，这首歌曲是由四个乐句组成的非方整形乐段，呈起承转合式结构。第一个乐句“起句”，四小节，“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呐遮满了天”，后半句采用前半句的“鱼咬尾”创作手法，为音乐主题，是此曲旋律发展的基础；第二个乐句“承句”，四小节，“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进一步巩固了起句所陈述的乐思；第三个乐句“转句”，四小节，“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将前两句的音乐内容加以发展，构成一定的对比；第四个乐句“合句”，五小节，“蓝靛厂火器营儿有一个松老三”，与第一句乐意相呼应。

调式

《探清水河》这首歌曲在中国民族调式系统中，这首歌曲出现了“do、re、mi、sol、la、si、do”这几个音，其中，“do、re、mi、sol、la、do”对应的是民族调式中的“宫、商、角、徵、羽、宫”，“si”是“变宫”，所以在中国民族调式中这首民歌判断为C宫系统六声调式音阶加变宫。而从西洋大小调式方向分析得出其旋律和声学的走向，第一乐句“起句”，呈示音乐主题，明确歌曲的调式调性，以主和弦为中心；第二乐句“承句”，巩固音乐主题的乐思，对主题音乐材料进行初步发展、变化，继续强调主和弦，用属和弦的半终止来结束这一乐句；第三乐句“转句”，强调不稳定因素，采用展开、引申等手法，与第一、二乐句形成对比；第四乐句“合句”，回到调性中心，与第一乐句相呼应，用主和弦完满终止来结束，也是对这一段落的总结。

节奏

《探清水河》这首歌曲的整体特点及作用是表演和传唱，其速度是接近于说话式叙述性的中速或偏慢的形式。全曲节奏2/4拍，强弱相间的特点韵律，节奏型多以16分音符、8分音符、4分音符为主，配合中速或偏慢的节奏速度，适合于讲述性类型的曲风。

重要版本

《探清水河》被视为北京民歌的经典，还被改编成二人转、单弦儿等，在各地传唱。尽管版本多达四五种，但瑞安鼓词大致相同，故事情节、地点、人物是一样的。

《探清水河》最初的版本出自清末北京刻板作坊，比如“二酉堂”“宝文堂”等。民国期间，这首民间小调凭借着词曲的吸引力，曾被早稻田大学风凌文库和东京大学所收录。1933年，由以演唱梅花大鼓、铁片大鼓及时令小调知名的艺人郭筱霞演唱的《叹清水河》（《探清水河》），是迄今为止可以找到的最早《探清水河》的录音资料版本。1937年，郭筱霞多次在京城茶楼及剧场中演唱单弦《探清水河》，并由百代唱片（EMI唱片）公司录制成唱片。

在新媒体的环境下，《探清水河》经德云社详细收集，将原词中“四更天”的内容省去，改编了部分俗词的表达方式后，借助电视、网络等新媒体，将《探清水河》以多种形式呈现于观众面前：2015年，张云雷将北京小曲《探清水河》配以吉他弹唱，在每一次相声返场时，创新成民俗音乐唱法，使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这支曲；2018年，张云雷在《欢乐喜剧人》第四季采用相声剧的方式演绎《探清水河》，并在《国风美少年》中演绎了国风之美《探清水河》；2019年，在东方卫视春晚，张云雷和费玉清合作演唱戏腔版的《花儿·探清水河》。

保护开发

1994年，在整理北京传统民歌时，《探清水河》作为北京民歌中较为罕见的爱情叙事被整理汇编进了《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北京卷）》。2006年，海淀区将《探清水河》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项目。同年8月，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的“民歌博物馆”栏目制作播放了《老北京情歌》专题节目，采用音乐的形式，向观众介绍了《探清水河》，从而也使蓝靛厂因这首民歌而知名。2007年《探清水河》被收入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中原地区各地经典民歌集萃《民歌博物馆》。2009年再次被收入《中国歌谣集成（北京卷）》。

《探清水河》在张云雷的创新下，也流行于如优酷、腾讯微视、抖音等各大APP。优酷APP《欢乐喜剧人》第四季播出的相声剧版的《探清水河》，其热度达到1073；bilibili网站上，张云雷的完整版北京小曲《探清水河》播放量达212万，民俗音乐版《探清水河》播放量为121.4万；中国中央电视台也曾点名张云雷，并高度评价其《探清水河》。

作品评价

《探清水河》与《西厢记》同是一见钟情式开头，又受封建家长的阻挠。其中以大量笔墨描写了二人私会以及小六祭奠时的场景，以五更天为高潮的开端，矛盾冲突明显，大莲的死带动听众情绪急转直下。然而不同于大量作家文学及其他民间传说，这部作品极为写实，未经过多的艺术化润饰。失去了模式中“回归”这一步，亦没有“梁祝化蝶”“杜丽娘还魂”、《西厢记》状元及第的大团圆结尾，大莲与小六的爱情在诸版本中皆是以悲剧收场。爱情故事传唱至晚清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早已没有了浪漫色彩，留给听众的只有无尽的反思与叹息。（哈尔滨师范大学林琳评）

《探清水河》的内容通俗易懂，其内涵却较为丰富，从音乐学、民间文学、美学等各个角度来看，它都具有多方面的传承价值。如今，《探清水河》在改编后，依然流行，成为研究北京民歌变迁的珍贵资料。（中南民族大学胡惠怡评）

《探清水河》具有多方面的艺术价值与人文、社会价值，不应一概否定。时至今日，我们已经远离了那个动荡的年代，年轻人听此歌曲可能是图个新鲜，缺乏感同身受。但是，《探清水河》传递给我们的这些艺术和美学信息，都是值得反复回味与思考的。（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刘征、刘艺伟评）